好在宫女很快找到我。
宴会结束,我和长姐坐在马车,她聊起前些日子相看的公子,面上一阵红晕。
我莫名想起萧铎那张清隽的脸。
却违心的想,真是个怪人。
后来每次入宫,我都会绕去那条长街,几乎总能看见他跪在那里,有时只是跪着,有时膝盖下铺着尖锐的碎瓷片。
他跪的满腿是血,却满不在乎,照旧拖着那副风一吹就能折断的身子骨离开。
我从没见过这么瘦的人,瘦的让人看着心里发酸。
我猜他一定吃不上饭,从前我顽皮时,阿爹罚过我不许吃晚膳,只是一顿饭都饿的前胸贴后背。
大概是觉出一点同病相怜。
我开始变着法子给他带糕点和吃的。
他起初看也不看,之后大概是饿狠了,终于不再拒绝我的好意。
我尝试跟他搭话,“你是什么人?”
萧铎只是在狼吞虎咽的间隙看我一眼,并不回答。
他不答我也就不问,那之后只要我进宫就会带着各种好吃的去寻他,他也会默契的等在长街。
从最初爱答不理,到后来无话不谈。
他告诉我他叫萧铎。
我吓得捂住他的嘴,“嘘—萧是皇姓,岂是你我可以宣之于口的?”
那时候距离我和他认识已两年有余。
我费尽心思把他从瘦骨嶙峋养到如今比我高上一个头。
萧铎笑着拿开我的手,“我知道。”
他一面笑一面撸起衣袖,露出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疤,一道又一道,新伤叠老伤,老伤又叠新伤。
萧铎说,“我是个被遗忘在深宫的皇子,我的命比乞丐还不如,谁都能踩我一脚,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这样过去,可是阿鸢,我遇见了你。”
两年时间,他已褪去孩童稚气,渐渐有些少年模样,那张脸越发清隽精致。
他没说遇见我如何,只是看着我。
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十二岁的我读不懂的复杂情愫。
十五岁及笄礼前,皇后召我进宫说话,赐了我一堆金银珠宝。
我拜谢后照例来了长街。
我本想告诉萧铎,阿娘说及笄礼后就会为我定亲,我不想嫁给一个面也没见过的陌生人。
可是那天却破天荒的没有看见他。
及笄礼那日,宁远候府大宴宾客。
酒席摆了数百桌,在数百桌宾客的注视下,我顶着描摹了几个时辰的妆容,穿着锦衣华服缓缓走向为我行笄礼的笄者。
谢府院中有一棵自我出生时就种下的金桂。
恰逢十月,金桂飘香,枝桠上挤满金黄色的小花,随风簌簌落下。
我跪下时,看见萧铎坐在墙头上笑着朝我摇手,他穿了一身银白色锦袍,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不像个落魄的皇子,更像坐在宴席上的公子哥。
飘摇的金桂中,他笑问,“阿鸢及笄了,是不是可以松口嫁给我了?”
我看着他笑。
一场好好的及笄礼变成大型私通现场。
那些带着相看心思前来的世家子弟摇着头离去。
阿爹气的脱靴就要把萧铎砸下来,我扑上去拉住他,凑到他耳边低声,“阿爹,打不得,他叫萧铎,是皇上的儿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