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纱国的皇家藏书阁,名为“瀚海楼”,是一座矗立于皇宫西侧的七层石塔。平日里,这里是宫中最为幽静的去处之一,唯有晨曦与黄昏的光线透过高窗,在积满尘埃的书架间投下斑驳的光柱。而在此刻,子时已过,万籁俱寂,塔内更是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黑暗与沉寂。
一丝微弱的光晕,在第三层“史籍舆图部”的深处亮起。
尹疏瑶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,未施粉黛,青丝仅用一支玉簪松松绾住。她端坐在一张宽大的沉香木书案前,案上琉璃灯盏的火苗被她细心调到最小,只勉强照亮摊开在她面前的几卷厚重得泛黄的羊皮舆图与线装古籍。
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那些模糊的墨迹,动作专注而轻柔,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百年的魂灵。白日里的惊变与恐慌,二姐几近崩溃的绝望,小妹无助的泪水,以及大姐那强撑起的、令人心碎的冷静……所有这些纷乱的情绪,都被她强行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。
她没有像二姐那样选择激烈的反抗,也没有像小妹那样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,更没有如大姐那般立刻肩负起最沉重的责任。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——走进这知识的瀚海,试图从历史的尘埃与地理的脉络中,为她们姐妹四人,寻找到一线或许存在的生机。
“北境,玄冥国。王,凌苍朔。年二十六。其地苦寒,民风彪悍,以狼为图腾。凌氏一族,世代掌兵,于马背上得天下。凌苍朔十五岁随军,十七岁阵前斩其叔父夺权,二十岁统一北境诸部,性情暴戾,嗜杀,尤忌背叛。军中称之为‘苍狼王’……”
尹疏瑶低声念着古籍上的记载,秀眉微蹙。这些冰冷的文字,勾勒出一个残酷无情的形象,与二姐那如火般刚烈的性子放在一起,简直如同将一块寒冰投入熔炉,结果只能是剧烈的爆炸或彻底的湮灭。她轻轻叹了口气,在手边一张素笺上记下:“北境王,刚猛酷烈,畏寒(或可利用?),重军权,轻礼法。”
她的目光移向另一卷关于西域的志异。
“西域,赤焰城。主,慕容擎岳。年二十五。其城位于丝绸古道枢纽,富庶甲于西域。慕容氏乃经商起家,富可敌国,后以财力笼络诸国,得城主之位。慕容擎岳少时游学中原,精通汉学,雅好诗词,礼贤下士,素有‘儒商’、‘贤主’之名。然,其家族于十五年前曾遭巨变,几乎覆灭,唯其一人幸免……”
读到此处,尹疏瑶的指尖微微一顿。“儒商”、“贤主”?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,一个仅凭财富和“贤名”便能稳坐一方霸主之位的人,岂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?尤其是那场“家族巨变”……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温和表象下可能隐藏的暗流。她在素笺上写下:“赤焰城主,温文尔雅(表象?),精于算计,深谙人心。疑有旧伤,需探其根源。”
接着,她翻开了记录东海沧澜军的海图与杂记。
“东海,沧澜军。帅,拓跋烈宸。年二十七。其部众皆为海上枭雄,掌控东海三十六岛及主要航路,船坚炮利,连天朔水师亦忌惮三分。拓跋烈宸出身不明,传言为海盗与异族女子所生,自幼在风浪血火中长大,性情狂放不羁,桀骜难驯,藐视一切陆上礼法规矩。好珍宝,尤喜收集夜明珠与奇异海兽……”
看到这里,尹疏瑶几乎能想象出小妹疏影面对这样一位无法无天的海上霸主时,会是何等的惊恐无助。她在素笺上记下:“沧澜军帅,野性难驯,崇尚力量与自由。喜奇珍,或可以物引之。无世俗羁绊,行事但凭喜怒,难以常理度之。”
最后,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卷以玄色为底、绣着金色龙纹的,关于天朔王朝与其皇帝萧烬渊的典籍上。这是最厚的一卷,也是气息最为沉重的一卷。
“天朔王朝,帝,萧烬渊。年二十八。萧氏皇族,历经三代励精图治,至萧烬渊,文治武功臻于极致。其人深沉内敛,心思如海,登基之初便以铁腕铲除把持朝政的三位权臣舅父,其后五年,东征西讨,将三大附属国牢牢掌控于股掌之间。勤政,寡欲,不近女色,帝位稳固如山。其志,在一统天下……”
尹疏瑶的呼吸不由得屏住。与这样的帝王为敌,无疑是螳臂当车。大姐选择嫁给他,无异于只身踏入龙潭虎穴,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。她提笔,笔尖在素笺上停留许久,才缓缓写下:“天朔帝,雄才大略,意志如铁。善谋略,重实效。无情,故无弱点(暂未发现)。大姐处境,最危。”
正当她凝神思索,试图从这些碎片信息中拼凑出更完整的图像时,书案边缘一个不起眼的、蒙尘的乌木匣子,引起了她的注意。这个匣子样式古朴,与周围规整的史籍格格不入,像是被人随意弃置于此。
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取过匣子,拂去灰尘,打开。里面并非书卷,而是一支早已干涸龟裂的紫毫笔,笔杆上刻着一个娟秀的“婉”字,以及几封泛黄的信笺。
尹疏瑶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。“婉”,是她已故母妃的闺名。
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笺。信是母妃年轻时,与一位远在西域的闺中密友的通信,内容多是少女间的趣事与烦恼。然而,在其中一封信的末尾,她看到了一段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文字:
“……近日家中气氛凝重,父兄皆忧心忡忡。听闻西域商路近来颇不太平,有一显赫家族因卷入纷争而罹难,其状甚惨,唯一年幼子嗣被忠仆拼死救出,不知所踪。念及此,心中惴惴,只盼天下太平,再无纷争……”
西域。显赫家族。罹难。年幼子嗣。
这几个关键词,像一道闪电,瞬间劈开了尹疏瑶脑海中的迷雾!
慕容家族!十五年前的巨变!唯一的幸存者,慕容擎岳!
母妃的信,无意中印证了古籍的记载,甚至提供了更确切的时间点!难道……慕容擎岳家族的覆灭,与月纱国,或者说,与母妃的家族有关?所以他那份“温文尔雅”之下,隐藏的是对月纱国,甚至是对她尹疏瑶个人的……刻骨仇恨?
所以,他求娶她,根本不是什么倾慕,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……复仇?!
这个推断让她瞬间如坠冰窟,手脚冰凉。如果真是这样,她即将踏入的,不是一个温和的陷阱,而是一个早已为她准备好的、充满恨意的刑场!
“三妹!”
一个压低了的、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,打断了她翻江倒海的思绪。
尹疏瑶猛地将信笺塞回匣子,合上盖子,迅速将脸上的惊骇收敛起来。她抬起头,看见大姐尹清沅提着裙摆,快步走了上来,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……一丝慌乱。
“大姐,怎么了?”尹疏瑶起身,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。能让一向沉稳的大姐露出这种神色,必定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。
尹清沅抓住她的手臂,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刚接到四方馆急报……北境王凌苍朔,他……他不仅亲自来了,方才更派人直接向父王传话……”
她顿了顿,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后面的话:
“他要求,和亲之礼,不必等一月之期。他要……明日,就在明日,便将明姝……即刻带走!”

“明日?!”
尹疏瑶失声惊呼,瞳孔骤然收缩。
尽管已经从古籍中了解到凌苍朔的霸道酷烈,但她万万没想到,对方竟会如此迫不及待,连最基本的礼仪和缓冲时间都不给!这已不是联姻,这与强抢民女何异?!
二姐……明姝姐姐她,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?她才刚刚被大姐从自毁的边缘拉回啊!
“父王……父王他应允了?”尹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侥幸的期盼。
尹清沅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,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:“……应允了。”
三个字,重若千钧,彻底击碎了尹疏瑶心中最后一丝幻想。
藏书阁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琉璃灯盏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,映照着姐妹二人苍白而无助的脸庞。
风暴,远比她们预想的来得更快,更猛,更不留情面。
然而,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,尹疏瑶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了那个装有母妃信笺的乌木匣子上。慕容擎岳的仇恨,凌苍朔的逼迫……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,是否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关联?她刚刚触及的关于慕容家族的秘密,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,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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