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夜班与看不见的伤口
晚上八点整,韦晗准时出现在急诊科护士站。
今晚他的搭档是住院医师张伟,一个戴着黑框眼镜、说话永远像在背书的年轻人。还有两个规培生,一男一女,看起来比韦晗还紧张。
“今晚陈主任不在,去省里开会了。”张伟推了推眼镜,语气严肃,“所以我们更要打起精神。韦晗,你负责红区,我负责黄区,规培生跟着我们学。”
“好。”韦晗点头,系好白大褂的腰带。手腕上的抑制手环调到“半开放”状态——这是陈海教的,既能感知病灵,又不至于过度消耗。
红区是危重病人区,五个床位,今晚全满。一号床是心梗后溶栓的病人,监护仪规律作响;二号床是脑出血术后的老太太,昏迷着;三号床……
韦晗走到三号床前,脚步顿了一下。
床上是个年轻女孩,十七八岁模样,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闭着眼睛,脸色苍白得像纸。病历上写的是“腹痛待查”,但韦晗看见的,是她腹部那团蠕动的、暗紫色的阴影。
那东西像某种寄生生物,无数细小的触须扎进女孩的腹腔,主体部分还在有节奏地搏动。韦晗能“感觉”到它的饥饿——那种冰冷的、贪婪的食欲。
“林小雨,高三学生。”护士小声说,“送来时疼得打滚,但查体体征不典型。B超做了,没发现什么。”
韦晗戴上手套,轻轻掀开女孩的病号服下摆。腹部平坦,没有明显包块,但皮肤下有暗青色的血管纹路,像蛛网一样蔓延。
“同学,能听见我说话吗?”他问。
女孩睫毛颤动,睁开眼睛。瞳孔是深褐色的,很清澈,但深处藏着疼痛:“医生……我肚子疼……”
“具体哪儿疼?”
女孩的手颤巍巍地指向下腹正中。正是那团阴影盘踞的位置。
“这样按呢?”韦晗轻轻按压。
“啊——”女孩突然弓起身,冷汗瞬间浸湿额发,“疼……像有东西在咬……”
韦晗松开手。在触碰到腹部的瞬间,他感知到了更多信息:那阴影是活性的,它不仅在吸收女孩的营养,还在分泌某种麻痹性物质——这解释了为什么体征不明显。
“抽血查肿瘤标志物,加急。”他对护士说,然后看向女孩,“你最近有没有……体重突然下降?或者特别容易累?”
女孩点头,眼泪掉下来:“一个月瘦了十斤。我以为……以为是学习压力大……”
韦晗心里一沉。这很可能是卵巢或肠道的恶性肿瘤,而且已经发展到了有自主意识的阶段——那团阴影,恐怕是“癌巢虫”,三级甚至准四级病灵。
“医生,我是不是……”女孩没说完,但眼神里的恐惧已经说明一切。
韦晗深吸一口气,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。这个角度,他能平视女孩的眼睛。
“我叫韦晗,也是农村出来的。”他说,声音放得很轻,“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大,今年高二。她上次肚子疼,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烤红薯。”
女孩愣了一下,然后破涕为笑: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韦晗也笑,“后来我骂了她一顿,说再乱吃就把她零花钱扣光。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,她现在壮得像头小牛。”
他顿了顿:“所以啊,肚子疼有很多种原因。我们先查清楚,别自己吓自己。万一是阑尾炎呢?切了就好了。”
女孩咬着嘴唇,点点头。眼睛里的恐惧少了一些。
韦晗站起身,正要离开,女孩突然叫住他:“医生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……你会治好我的,对吧?”
韦晗看着她,看着那团还在蠕动的阴影,看着校服袖口磨破的线头——和他自己衬衫上的一样。
“我会尽我所能。”他说。
这是实话。不是承诺,不是保证,只是一个农村孩子能给出的、最实在的回答。
---
凌晨一点,急诊科迎来第一波小高峰。
两个醉酒打架的混混,一个头破血流,一个鼻子歪了。张伟在处理鼻子那个,韦晗负责头破血流的。
病人是个纹着花臂的年轻人,满嘴酒气,骂骂咧咧:“妈的,那小子敢动老子,等我出去……”
“别动。”韦晗按住他的头,“伤口里有玻璃碴,我得清干净。”
“轻点!疼!”
韦晗没理他,镊子探进伤口。在普通视野里,是破碎的皮肉和玻璃碎片。但在视灵视野里,伤口深处,一小团暗红色的东西正在生长——那是“感染先驱”,一级病灵,但如果不处理,几小时后就会发展成二级的“化脓菌毯”。
他凝神,意念微动。一柄极细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银色镊子凭空出现,精准夹住那团暗红,轻轻一拔。
病人突然“嘶”了一声:“刚才……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拔出来了?”
“玻璃碴。”韦晗面不改色,把真正的玻璃碎片放进托盘,“现在缝针。”
缝到一半,病人突然安静了,歪着头看韦晗:“医生,你手法不错啊,一点都不疼。”
“麻药的效果。”韦晗继续穿针引线。
“不是,我说真的。”病人咕哝,“我以前也缝过针,那医生缝得跟钉鞋底似的。你缝得……挺细。”
韦晗没接话。他想起小时候看母亲缝被子,针脚又密又匀,说这样才耐用。后来他学外科缝合,老师夸他有天赋,他心想哪有什么天赋,不过是看得多了。
缝完最后一针,韦晗剪断线头:“三天别沾水,一周后拆线。”
“得嘞。”病人晃晃悠悠站起来,摸出钱包,“多少钱?”
“先去缴费处。”
病人走后,韦晗洗手。水流哗哗,冲掉手套上的血迹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眼睛里有血丝,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。
才二十出头,看起来像三十。
“韦医生!”护士喊他,“五床呼吸困难!”
五床就是那个脑出血术后的老太太。韦晗冲过去时,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已经掉到85%,还在往下掉。
“痰堵了。”他一眼就看出问题。老太太气管里,一团粘稠的、半透明的胶状物正在膨胀——那是“痰液胶灵”,二级病灵,常见于卧床患者。
普通吸痰可能不够。韦晗当机立断:“准备气管镜!”
气管镜推进去的过程很艰难。老太太虽然昏迷,但身体本能地抗拒。韦晗额头冒汗,手指却稳得像焊在器械上。
屏幕显示,主支气管确实被一团粘稠分泌物堵死了。但在视灵视野里,他看得更清楚:那团胶状物内部有细密的网状结构,像有生命一样牢牢吸附在管壁上。
单纯的吸引不行,得先破坏结构。
他分出一丝意念,凝形成极细的、带倒钩的银色探针,顺着气管镜的工作通道伸进去。探针触到胶状物的瞬间,迅速旋转,像搅拌机一样搅碎那些网状结构。
胶状物顿时松散。韦晗同时操作吸引器,粘稠的痰液被顺利吸出。
血氧饱和度开始回升:87%...89%...92%...
“通了。”韦晗长出一口气,退出手臂,才发现肩膀已经僵了。
护士递过毛巾:“韦医生,你刚才……眼睛好像在发光?”
韦晗心里一惊,表面镇定:“反光吧。监护仪屏幕的。”
“哦。”护士半信半疑地走了。
韦晗走到洗手池边,打开水龙头,用冷水扑了把脸。他看着镜子,自己的瞳孔深处,确实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银光——那是使用能力后的痕迹。
得小心。陈海说过,频繁使用能力,身体会出现异状。轻则瞳孔变色,重则器官损伤。
但他刚才没得选。老太太等不起会诊,等不起转科。
手机震动,是陈海的短信:“省里会议提前结束,我凌晨四点回医院。有情况随时联系。”
韦晗回复:“收到。五床痰堵刚处理。”
他收起手机,看向窗外的夜色。城市霓虹在玻璃上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,像他此刻的大脑状态——疲惫,但异常清醒。
---
凌晨三点,急诊科突然安静下来。
这种安静比喧闹更可怕,因为往往意味着暴风雨前的平静。韦晗靠在护士站台边,小口喝着速溶咖啡——医院发的,最便宜的那种,苦得像中药。
张伟走过来,也端着一杯咖啡,眼镜片上全是雾气:“累死了。我发誓,下个月一定申请转科。”
“转哪儿?”
“内分泌或者皮肤科。病人不急,还能按时下班。”张伟叹气,“不像这儿,天天跟打仗似的。”
韦晗没说话。他看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,突然想起村里那些老人的话:“城里人金贵,看病都要去大医院。”
如果那些老人知道大医院是这样的——拥挤、嘈杂、永远忙不过来,他们会怎么想?
“韦医生!”分诊台护士突然站起来,声音紧绷,“120通知,五分钟后送到一个群体伤!工地脚手架倒塌,至少五个伤员!”
张伟手里的咖啡洒了:“什么?!”
韦晗已经起身:“启动群体伤应急预案。通知手术室、骨科、普外、ICU准备。红区清出三个床位,黄区所有床位备用。张伟,你负责检伤分类,我处理最重的。”
“我?我还没……”
“没时间了。”韦晗打断他,“按培训流程走。你是住院医,你能行。”
张伟愣了两秒,然后用力点头,眼镜后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五分钟后,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。门被撞开,担架一个接一个推进来,混着血腥味、灰尘味和汗味。
第一个伤员伤势最重:钢筋贯穿腹部,血流了一路。韦晗一眼就看到,伤口周围不仅有血,还有暗绿色的、苔藓状的东西在快速蔓延——“感染菌毯”已经成型了,而且是强化版。
“血压70/40,心率140,意识模糊!”护士报数。
“开通两条静脉通道,快速补液!准备血!”韦晗一边下令,一边戴手套。抑制手环已经调到“全开放”,视野里,那团菌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。
他必须同时做两件事:物理上止血清创,灵质上消灭病灵。
手术刀划开腹部,找到出血点,止血钳夹住。动作快而准,像在田里割稻子——不能犹豫,一镰刀下去就是一片。
同时,他的意念凝形出数柄细小的银色手术刀,刺向菌毯的核心节点。每刺中一个,那片区域的绿色就暗淡一分。
“血压回升了!80/50!”
“继续输血!”
韦晗额头上的汗滴进眼睛,刺痛。但他没停,手指在腹腔里摸索,寻找可能的内脏损伤。肝脏破裂,脾脏也有裂口……
“通知手术室,准备开腹探查!”他吼道。
第二个伤员被推到旁边的床位:大腿开放性骨折,骨头茬子刺破皮肤露在外面。伤口处,灰白色的“骨炎虫”在啃噬骨骼断面。
韦晗一边继续处理第一个伤员,一边分神凝形出骨钳状的灵质器械,钳住那些虫子,一只只拔除。
第三个伤员,第四个伤员……
时间变成了模糊的概念。韦晗只记得不断切换床位,不断洗手换手套,不断重复:清创、止血、固定、镇痛。以及同时进行的、看不见的战斗:凝形、攻击、防御、净化。
他的意识开始分层:表层在处理伤员,中层在凝形医械,最深处……在计算消耗。
还剩多少灵质?还能撑多久?下一个伤员是什么情况?
手腕上的抑制手环烫得吓人,但他没空管。白大褂被血和汗浸透,粘在身上,但他没感觉。世界缩小成眼前的伤口和病灵,其他一切都成了背景噪音。
“韦医生……”一个微弱的声音。
韦晗转头,是那个腹部贯穿伤的工人醒了,四十多岁,满脸灰尘和血,但眼睛很清醒。
“医生……我是不是……要死了?”
韦晗蹲下身,让自己的视线和他平齐:“大哥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……王铁柱。”
“铁柱大哥,听我说。”韦晗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,掌心粗糙,全是老茧,“你的伤很重,但我们已经止住血了。马上送手术室,把钢筋取出来,修补内脏。只要手术顺利,你能活。”
王铁柱盯着他: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韦晗说,“我老家也有个大哥叫铁柱,在南方工地干活。去年从脚手架上摔下来,断了三根肋骨,现在也活蹦乱跳的。”

这当然是编的。但有时候,谎言比真相更管用。
王铁柱笑了,虽然因为疼痛而扭曲:“那……谢谢医生。”
“别谢,留着劲儿手术完再说。”韦晗站起身,“送手术室!”
担床推走。韦晗站在原地,深呼吸。他感到一阵眩晕,扶着墙才站稳。
张伟走过来,脸色苍白得像鬼:“韦晗……你刚才……眼睛又发光了。”
“你看错了。”韦晗说。
“我没看错!还有你的手……”张伟抓起他的手腕,抑制手环正在发烫,表面的符文亮得刺眼,“这是什么?”
韦晗抽回手:“体温计坏了而已。”
“你当我傻吗?”张伟压低声音,“从刚才开始,我就觉得不对劲。有些伤口……愈合得太快了。还有那些感染,按理说应该很严重,但……”
他盯着韦晗:“你是不是……有什么特殊能力?”
韦晗沉默。走廊的灯光在头顶嗡嗡作响,远处还有伤员的呻吟声。时间凝固了几秒。
然后他说:“张伟,你想多了。我只是……想救活他们。”
这话是真的。用尽全力,用尽一切方法,包括那些不能说的方法,救活他们。
因为他是医生。
因为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医生。
因为他见过太多救不活的人。
张伟盯着他看了很久,最后松开手,转身走了。没再追问。
韦晗靠在墙上,慢慢滑坐到地上。抑制手环的温度终于开始下降,但灵质的消耗是真实的——像被抽空了一部分灵魂,留下一个冰冷的空洞。
他看着自己的手。这双手,在田里插过秧,在灶台前烧过火,在煤油灯下写过作业,现在握着手术刀,还能凝出银色的武器。
手机又震了。这次是父亲:“娃,你妈睡着了。她说梦见你在医院救人,救了好多。你注意身体,别太累。”
韦晗盯着屏幕,眼睛突然有点发酸。
他打字回复:“知道了爸。你们也保重。”
发送完,他撑着墙站起来,走向洗手池。镜子里的人疲惫不堪,但背挺得很直。
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,凌晨四点了。夜班快要结束,但战斗还在继续。
永远都在继续。
他洗了把脸,重新系好白大褂的扣子。
下一个病人还在等着。
【第三章·完】

![[唤灵医者]最新章节在线阅读_韦晗陈海小说全文txt完整版阅读](http://image-cdn.iyykj.cn/0905/b893394da8dd7ecd3c31bd5bb540bbfb6ab66a795afe5-oBcSDl_fw480webp.jpg)


![[善恶终有报]更新/连载更新-胡子阅读](https://image-cdn.iyykj.cn/2408/fd732be484dbe7910497a02cdd8c0d8d.jpg)
![[遗忘的王牌]后续在线阅读_林湛苏婉后续全文免费阅读-胡子阅读](https://image-cdn.iyykj.cn/2408/445c67239ee0b0cd1a1bdd983261b6e8.jpg)
![一代神匠小说全文txt完整版阅读_[符文晋升]后续在线阅读-胡子阅读](https://image-cdn.iyykj.cn/2408/d1b3991ec8131584226a4a84bdcf430f.jpg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