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把破旧的金杯车停在“紫荆花园”七号别墅门口时,天刚擦黑。夏末的傍晚,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的燥热,但这栋三层高的独栋别墅周围,却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阴凉。
别墅是欧式风格,原本应该很气派,但此刻看起来死气沉沉。黑铁雕花的院门半开着,爬满了枯死的藤蔓,院子里杂草丛生,几乎没过小腿。白色的外墙斑驳脱落,露出里面灰暗的底子,几扇窗户像空洞的眼睛,默然地盯着不速之客。
“啧,标准凶宅配置。”林晚熄了火,拎起副驾上一个半旧不新的黑色双肩包,推门下车。
包有点沉,里面东西不少:强光手电、多功能军刀、高能量压缩饼干、几瓶矿泉水,以及一些用特定油布仔细包裹、形状各异的小物件。拉链上,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深蓝色证件套,露出卡片一角,隐约可见“特殊物品回收司”几个烫金小字,下面是一串编号:749。
林晚,明面上的职业是“凶宅试睡员”,专接各种传闻闹鬼的宅子,替业主测试房屋的“宜居性”。暗地里,她是那个神秘部门的外勤人员,负责处理那些常规手段解决不了的“特殊物品”和“异常点位”。
眼前这栋七号别墅,就是最新的一个“异常点位”。
业主是个海外富商,买下这房子没多久就出了怪事,重金请人来住,不为试睡,就为“镇宅”,要求很简单:在里面住满七天。钱给得极其大方,但前提是,能活过七天拿到钱。
林晚是接这个单子的第七个人。
前六个,都在入住后的第三天凌晨,于别墅主卧的那面古董梳妆镜前,神秘失踪。监控录像最后拍到的画面高度一致:夜深人静,试睡员如同梦游般走到镜前,拿起上面放着的一把旧木梳,一下,一下,开始梳头。梳着梳着,人影就慢慢变淡,最后彻底从镜头里消失,只留下那把梳子,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警方调查过,毫无线索。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事情邪门,佣金也一路水涨船高,高到足够让一些要钱不要命的同行铤而走险,但结果,只是让失踪名单又增加了几个名字。
林晚抬头看了看别墅二楼主卧那个黑洞洞的窗户。资料显示,那面镜子就在那扇窗户后面。
“梳头梳到消失?”她低声自语,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,“业务挺别致啊。”
她没急着进去,而是先绕着别墅外围走了一圈。阴气很重,但不是那种铺天盖地的暴虐,更像是一种陈年累月沉淀下来的、黏稠的怨怼,丝丝缕缕地从房子的每一个缝隙里渗透出来。院子角落有棵老槐树,枝叶扭曲,形如鬼爪。风水上,槐树招阴,种在住宅附近是大忌。
初步判断,不是刚刚形成的厉鬼,而是有年头的东西被某种契机激活了。这种通常有点脑子,不好糊弄,但一般也有执念,有谈判的余地。
回到车前,林晚从后备箱又拿出一个更专业的黑色手提箱,这才推开那扇沉重的院门,走了进去。

别墅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。客厅很大,家具都蒙着防尘白布,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,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旧木头和廉价头油混合的香气。
林晚打开强光手电,光线刺破昏暗。她没去动那些白布,径直上了楼梯。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呻吟,在寂静的房子里格外刺耳。
主卧在二楼走廊尽头。门虚掩着。
推开门,一股更浓郁的、混合着陈旧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面而来。房间很大,布置得倒是精致,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,雕花大床、复古衣柜,最扎眼的,就是正对着床的那面巨大的落地梳妆镜。
镜子是欧式复古款,带着繁复的铜质雕花边框,但边角已经有不少锈蚀的痕迹。镜面倒是异常干净,光可鉴人,清晰地映出林晚的身影——一个穿着普通冲锋衣、长相清秀但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怠和疏离的年轻女人。
镜前的梳妆台上,果然放着一把木梳。梳子颜色暗沉,像是经常被摩挲,齿缝里还缠着几根长长的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黑色发丝。
林晚把手提箱放在门口,双肩包卸下来,从里面拿出几个小巧的、刻着符文的金属片,看似随意地贴在了房间的几个角落。又取出一小瓶无味的透明液体,在门口和窗户下方细细洒了一条线。
这是部门配发的标准预警和防护结界,能量反应低于一定级别无法触发,主打一个低调。
做完这些,她才走到梳妆镜前。镜中的她也同步移动,眼神平静地回望。
她伸出手指,轻轻触碰冰凉的镜面。
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、类似电流通过的麻刺感,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阴寒。
“有东西在里面。”林晚收回手,肯定了之前的判断。这不是普通的镜灵作祟,镜子更像是一个通道,或者……一个囚笼。
她拿起那把木梳。入手温润,像是被人体的温度长期浸润过。仔细看,梳背上有极细微的刻痕,像是某种符文,但磨损严重,难以辨认。
“梳头么……”林晚把玩着木梳,目光扫过镜中自己略显凌乱的发梢,“看来得陪你玩玩这个游戏了。”
前两晚,风平浪静。
林晚按照正常试睡员的流程,检查水电,简单打扫,用自带的食物解决三餐,晚上就睡在那张雕花大床上。她睡眠很浅,但除了老房子常有的吱嘎声和窗外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,什么异常都没发生。
别墅安静得可怕,那种死寂仿佛有重量,压在胸口。但她很习惯这种环境,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无人打扰的清净——如果忽略掉空气中那始终挥之不去的、被窥视的感觉的话。
她知道,那东西在观察她。就像一个有经验的猎手,在评估新猎物的成色。
林晚配合地扮演着一个“略有准备但终究是普通人”的试睡员。她也会“不经意”地在镜子前晃悠,会对着镜子整理头发,甚至会“自言自语”地念叨几句业主给的佣金有多高,这房子有多吓人。
她在等。等第三个夜晚,等子时来临。按照前六例的规律,那是“它”动手的时间。
第三夜,终于到了。
林晚早早躺下,却并没睡着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接近子时(晚上11点到凌晨1点),房间里温度开始明显下降,那种旧木头和头油的混合香气,变得浓郁起来。
她放在枕边的一个微型能量检测仪,屏幕上的数值开始轻微跳动,但远未达到警报阈值。
然后,一种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,沉重得反常。林晚心中冷笑,来了。她没有强行抵抗,而是顺应着这股力量,意识渐渐模糊,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起,下地,如同梦游般,一步步走向那面梳妆镜。
她的动作有些僵硬,眼神放空,和监控里前六个试睡员的状态一模一样。
走到镜前,她伸出手,拿起了那把木梳。
冰凉的梳齿贴上头皮。
一下,一下,开始梳理长发。
镜子里,她的倒影动作同步。但梳到第七下的时候,镜中“林晚”的嘴角,缓缓向上扯开,露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。那笑容越来越大,几乎咧到耳根,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,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。
一个沙哑的、带着回音的女声,直接在林晚的脑海中响起,充满了得意和某种积怨已久的释放感:
“你……终于来了……”
就是现在!
镜前,眼神原本空洞的林晚,目光瞬间恢复清明,锐利如刀。她梳头的动作停下,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冲锋衣内袋,掏出一个深蓝色的证件,“啪”一声拍在梳妆台上,正对着镜子。
证件上,“特殊物品回收司”几个大字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,编号749更是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。
“特殊物品回收司,外勤人员,编号749。”林晚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与眼前诡异的场景格格不入,“你非法滞留阳间,扰乱秩序,现依据《异常实体管理条例》第三章第七条,对你实施强制回收。”
镜子里的那张诡笑的脸,瞬间僵住。那咧到耳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,黑洞洞的眼睛里,第一次出现了类似“愕然”的情绪。周围的阴寒气都为之一滞。
林晚没理会它的反应,又从双肩包侧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、非金非木的深色印章,印章底部刻着复杂的篆文。
“配合调查,核实身份后,可为你申请投胎加急通道。”她公事公办地说,像是在宣读标准流程,“现在,请显形,并接受标记。”
镜中的鬼影扭曲了一下,那张诡笑的脸变得模糊,似乎想缩回镜面深处。但林晚提前布下的结界微微发光,无形之力将它禁锢在镜面表层。
僵持了数秒,一个更加清晰的身影在镜中浮现。不再是林晚的倒影,而是一个穿着旧式旗袍、面容惨白、长发披散的女子虚影。她看着林晚,又看看那枚印章,鬼气森森的脸上表情复杂,有愤怒,有畏惧,还有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委屈?
沉默在阴冷的房间里蔓延。
终于,那女鬼幽幽地开口了,声音依旧飘忽,却少了之前的沙哑诡异,多了点人性化的迟疑:
“那个……大人,强制回收之前……能、能不能商量个事?”
林晚挑眉:“说。”
女鬼扭捏了一下(如果鬼魂能做出这种动作的话),声音更低了:“能……能给我烧个对象吗?一个人……啊不,一个鬼,在这镜子里待了几十年,太寂寞了……”
林晚:“……”
她看着镜中女鬼那充满“期待”(或许是)的眼神,沉默了三秒钟,然后面无表情地合上了公文包。
“可以。”她语气平淡,如同讨论今天的天气,“本司新增冥婚介绍业务,与地府相关部门有合作。根据你的阴德积分和滞留年限,可以申请不同档位的套餐。目前推广期,vip套餐打八折,附赠三年阴宅物业管理费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支持分期付款,可用生前积蓄或阴司通用货币结算。”
镜中的女鬼,彻底呆若木鸡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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