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时间,转瞬即逝。
这三天里,李氏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,挖来最苦的草药,熬成浓稠的汁液给儿子敷伤口,省下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给他熬点稀粥。张三丰(李阿牛)则努力适应着这具虚弱的新身体,同时贪婪地吸收着李阿牛残留的记忆碎片,对这个名为“尘荒域”的边荒之地和整个九极玄界有了更模糊却也更真实的认知。
九极玄界,广袤无边,由九块巨大的陆地板组成,如同九片巨大的叶子漂浮在无垠的虚空之海上。传说中心是灵气最为浓郁、强者如云、宗门林立的“神冕境”,向外依次是“天穹域”、“苍茫域”、“幽玄域”、“烈阳域”、“玄水域”、“青木域”、“金石域”,而最外围,便是环境最为恶劣、资源最为匮乏、被主流修真界视为“流放之地”和“蛮荒边角”的第九域——尘荒域。
尘荒域,名副其实。土地贫瘠,多荒漠戈壁,灵气稀薄驳杂,难以支撑高阶修士修炼。生活在这里的生灵,无论是人还是兽,生存都异常艰难。强大的宗门根本不屑于在此扎根,只有一些被大宗门淘汰、或者犯了事被流放的低阶修士,才会在这里建立一些规模极小、资源匮乏的所谓“宗门”或“家族”,勉强维持着对凡俗村落的统治和压榨。
李阿牛所在的王家村,便是依附于附近一个名叫“黑山堡”的小型修真势力。王扒皮口中的“玄石矿”,就是黑山堡控制下的一处小型矿脉,出产最低劣的下品玄石,开采条件极其恶劣,凡人矿工死亡率极高,是名副其实的“血肉磨盘”。
三天后,清晨。
村口的老槐树下,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。九个面黄肌瘦、眼神麻木绝望的汉子已经等在那里,他们是被抽中的其他壮丁。张三丰(李阿牛)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,在母亲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,被同村一个稍微壮实点的汉子搀扶着,一瘸一拐地走到队伍末尾。他的脸色依旧苍白,胸口缠着的布条隐隐渗出血迹,但腰杆却挺得笔直,眼神沉静地扫视着周围。
王扒皮骑着一匹同样瘦骨嶙峋的劣马,带着两个打手,趾高气扬地出现:“人都齐了?出发!”没有多余的废话,如同驱赶牲畜般,押送着这支死气沉沉的队伍,朝着西面莽茫的黑色群山走去。
山路崎岖难行,对于重伤未愈的张三丰来说,每一步都如同酷刑。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胸前的布条,他咬紧牙关,一声不吭,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跟上队伍上。脑海中,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波动,似乎在他意志最为紧绷的时刻,会变得稍微清晰一丝,如同黑暗中一点微弱的萤火,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走了整整一天一夜,翻过几座光秃秃的山岭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片巨大的山谷出现在众人面前。山谷入口处,矗立着一座由黑色巨石垒成的粗糙堡垒,透着一股森然煞气。堡垒上方,一面绣着交叉黑色斧头图案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——黑山堡的标志。
堡垒下方,是一片依山而建的、杂乱庞大的营地。低矮的石屋、破烂的帐篷鳞次栉比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、血腥和矿石粉尘的味道。无数衣衫褴褛、神情麻木、身上带着伤痕的矿工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其中穿梭劳作。叮叮当当的开凿声、监工粗野的呵斥声、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幅残酷的地狱画卷。
王扒皮将队伍交给堡垒门口一个穿着黑色皮甲、脸上带着刀疤的凶恶守卫,点头哈腰地领了几个钱袋,便头也不回地策马走了。
刀疤守卫冷漠地扫视着新来的十人,目光在张三丰苍白虚弱的脸和染血的胸口停留了一瞬,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弧度:“又一个来送死的。带进去!”
就在张三丰以为会和其他人一样,直接被投入暗无天日的矿洞时,一个穿着灰色布袍、袖口绣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山峰图案的中年人,带着两个随从,匆匆从堡垒内走出。这中年人面白无须,眼神锐利,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,与周围的矿工和守卫截然不同,显然是一名修士,虽然看起来境界不高。
“赵管事!”刀疤守卫立刻收敛了凶相,恭敬地行礼。
赵管事微微颔首,目光随意地扫过新来的十人,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漠然。当他的目光掠过张三丰时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似乎嫌恶他的虚弱。然而,就在他目光即将移开之际,他腰侧悬挂着的一块灰扑扑、毫不起眼的圆形石佩,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!
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幻觉,一闪即逝。但赵管事却猛地停下了脚步,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张三丰身上!
张三丰心中一紧,不知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被对方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。
赵管事几步走到张三丰面前,强大的气息压迫过来。他伸出手,一把抓住张三丰的手腕!一股冰冷的气流瞬间探入张三丰体内,粗暴地游走了一圈,似乎在探查着什么。
张三丰只觉得浑身剧痛,仿佛被冰冷的刀子刮过骨髓,闷哼一声,差点栽倒。他强忍着没有反抗,心中惊疑不定:难道自己穿越者的灵魂被发现了?
片刻后,赵管事松开手,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、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。他喃喃自语:“奇怪……明明‘探灵石’有反应,为何体内空空如也,经脉淤塞如废柴?难道是石佩年久失修,出了差错?”他又仔细打量了张三丰几眼,特别是他那双此刻充满了警惕和强韧的眼睛。
“你,叫什么名字?”赵管事开口,声音冰冷。
“李阿牛。”张三丰哑声回答。
“李阿牛?”赵管事重复了一遍,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的土气,他沉默了几秒,忽然对刀疤守卫说道:“这个人,不用下矿了。给他登记一下,送去‘砺骨院’。”
“砺骨院?!”刀疤守卫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,看向张三丰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意味,有惊讶,有嫉妒,甚至还有一丝……怜悯?
不仅是他,旁边几个新来的壮丁,以及附近听到动静的矿工,都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。
“赵管事,这……砺骨院是宗门选杂役的地方,这小子……”刀疤守卫有些迟疑。
“让你去就去!废什么话!”赵管事不耐烦地呵斥道,又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张三丰,冷冷丢下一句:“小子,算你走了狗屎运,但也可能是更大的霉运。去了‘砺骨院’,是生是死,看你自己造化。”说完,便不再理会,带着随从匆匆离开。
刀疤守卫不敢多言,立刻叫人拿来名册,在“李阿牛”的名字后面备注了一下,然后对一个瘦小的守卫吩咐:“你,带他去砺骨院报到!”
张三丰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些懵。不用下矿了?砺骨院?宗门选杂役?他看着刀疤守卫和周围人复杂的眼神,心中非但没有喜悦,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。这所谓的“砺骨院”,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去处?

但他别无选择。在瘦小守卫的催促下,他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,离开了充斥着绝望和死亡气息的矿工营地,朝着黑山堡深处,一个挂着“砺骨院”破旧牌匾的独立院落走去。
院门打开,一股比外面更凛冽、更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青石铺就的广场,此刻正有上百个年龄和他相仿、大多也是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女,正在烈日下进行着各种严酷的训练:背负巨石奔跑、在布满尖刺的木桩上扎马步、两人一组进行着近乎搏命的摔打对抗……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,许多人身上都带着青紫伤痕,空气中弥漫着汗水、血腥和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沉默。
一个穿着黑色劲装、身材如同铁塔、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光头壮汉,正背着双手,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场上每一个人。他身上的煞气,比刚才那个赵管事浓烈十倍不止!被他目光扫到的人,无不身体僵硬,动作更加拼命。
“新来的?”光头壮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,瞬间钉在刚走进院门的张三丰身上。
带路的瘦小守卫吓得一个哆嗦,连忙躬身道:“铁屠教头,是赵管事吩咐送来的,叫李阿牛。”
“李阿牛?”铁屠教头目光在张三丰苍白的脸、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渗血的胸口停留,眉头拧成了一个“川”字,一股毫不掩饰的怒意升腾起来:“赵之焕那老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!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老子这砺骨院塞?当这里是善堂吗?这种货色,丢进矿坑都嫌浪费口粮!”
恐怖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来,张三丰只觉得胸口剧痛,呼吸困难,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要跪倒在地。他死死咬住牙关,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。
铁屠教头看着这瘦弱少年眼中那倔强到近乎偏执、宁死也不肯倒下的光芒,眼中闪过一丝异色。他冷哼一声,收回了部分威压,指着广场边缘一个巨大的石锁,那石锁最小也有百斤以上。
“小子,别说我没给你机会。看到那个最小的石锁了吗?举起来,绕着广场走一圈。做不到,就给我滚回矿洞等死!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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