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萧墨寒的首肯和“打招呼”,铺子的事情推进起来顺利了许多。赵嬷嬷亲自出面,找了可靠的牙行中人,没两天就办妥了柳条巷口那间小铺面的租赁契约,租金合理,租期三年。
苏婉清没急着立刻装修开业。她让红绡找了几个口风紧、手艺好的老匠人,按照她画的图样,先打制一批妆匣、口脂管和小巧的瓷瓶瓷罐。她自己则整日泡在清晖院临时辟出的一间小屋子里,带着红绡和另一个赵嬷嬷拨来的、手脚麻利又沉默寡言的小丫鬟青杏,捣鼓她的“产品研发”。
原料采购是个问题。好的胭脂原料如红蓝花、紫矿、珍珠粉、各类香料油脂,货源大多掌握在几个大商号或像玲珑阁、香雪海那样有背景的铺子手里。苏婉清不想一开始就引人注目,更不想受制于人,便让陈五李七暗中帮忙,从不同渠道零散购买了一些品质中上、但非顶尖的原料,又托人去京郊花农那里直接订购了一批新鲜玫瑰、茉莉等。
她打算先做几款基础稳妥的:润泽不拔干的口脂、细腻贴肤的香粉、还有一款她根据现代知识改良的、添加了少许草本萃取液的“养肤”面脂。色号也不求多,先各做三到五个经典色。
小屋里整天飘着淡淡的香气,混合着花香、油味和药草气。苏婉清挽着袖子,亲自调试比例,加热、搅拌、冷凝、装盒,动作不算熟练,但极其专注认真。红绡和青杏起初手忙脚乱,慢慢也摸到点门道。
“小姐,这个玫瑰露的味道,好像和香雪海卖的不太一样?”红绡嗅了嗅刚蒸馏出来的花水。
“嗯,我改了下法子,尽量保留原本香气,减少蒸煮时间。”苏婉清指尖沾了点试用,滋润度还行,“回头再加点甘油……就是上次让你们找的那种‘甜油’,保湿效果更好。”
青杏默默记下。她是家生奴婢,父母都在王府庄子上,被赵嬷嬷挑中来,话不多,但学东西快,做事踏实。
这期间,萧墨寒似乎很忙,常常天不亮就出府,深夜才回。两人见面不多,偶尔一起用晚膳,也是匆匆吃完,他多半又去了书房。苏婉清乐得清静,全心扑在自己的小事业上。
只是,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,麻烦就找上门了。
这日午后,苏婉清刚把第一批试做的口脂脱模,切成小块,准备融化灌装,赵嬷嬷便来了清晖院,面色有些凝重。
“王妃,苏府来人了。”
苏婉清手上动作一顿,用布巾擦了擦手:“谁来了?”
“是……苏夫人身边的张嬷嬷,还有大小姐身边的翡翠。”赵嬷嬷道,“说是奉了苏夫人和大小姐的命,来给王妃送些东西,顺便……探望王妃。”
王氏和苏婉柔?苏婉清眉梢微挑。她嫁过来快半个月了,苏家这才想起“探望”?而且派来的还是这两个人。
“请到前厅吧。”苏婉清淡声道,转身对红绡使了个眼色,“把这些收好。”
换了身见客的衣裳,苏婉清来到前厅。张嬷嬷和翡翠已经候着了,面前放着几个礼盒。
见苏婉清进来,两人连忙行礼,态度恭敬,挑不出错:“奴婢给睿亲王妃请安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苏婉清在主位坐下,“母亲和姐姐有心了。府里一切都好?”
张嬷嬷笑容满面:“都好,都好。夫人和大小姐一直惦记着王妃,只是府中事务繁杂,又怕打扰了王妃新婚,这才拖到今日。这些是夫人和大小姐特意为王妃挑选的补品衣料,聊表心意。”说着,示意翡翠将礼盒奉上。
红绡上前接过。
苏婉清扫了一眼,东西不算差,但也就是寻常走礼的规格,谈不上多用心。“替我多谢母亲和姐姐。”
“王妃客气了。”张嬷嬷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,“王妃嫁入王府这些时日,可还适应?王爷……待王妃可好?听说王爷腿疾大好了,真是天大的喜事,夫人和老爷知道后,不知多欣慰呢。”
来了。苏婉清心里冷笑,面上却带着得体的浅笑:“劳母亲和父亲挂念,王爷待我很好。王爷身体康复,确是托皇上的洪福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张嬷嬷连连点头,眼神却悄悄打量着苏婉清的气色和这前厅的陈设,见她面色红润,衣着光鲜,厅中摆设虽不奢华却件件精致,心里暗自计较。“说起来,大小姐前几日在永宁郡主府上的赏花宴,还见到了睿亲王呢。”
苏婉清端起茶盏,轻轻拨弄着浮叶:“哦?是吗。”
“可不是嘛!”接话的是翡翠,语气带着点与有荣焉的炫耀,“王爷风采卓然,宴上不少夫人小姐都夸赞呢。郡主还特意邀王爷品评新得的绿菊,王爷言谈风趣,学识渊博,可是出了好一阵风头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偷偷观察苏婉清的反应。
苏婉清脸上笑容不变,心里却明白了。这是来给她添堵的?告诉她,你那个“残疾”夫君,不仅好了,还成了社交场上的香饽饽,我苏婉柔可是亲眼见了,还离得很近呢。
“王爷性子是开朗些。”苏婉清抿了口茶,放下茶盏,语气平淡,“皇家宴饮,交际应酬也是常事。”

见她反应如此平淡,翡翠有些失望,张嬷嬷则笑着圆场:“大小姐回来也说了,王爷对王妃定然是极好的。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压低了些声音,“大小姐那日似乎瞧见,王爷离席时,有位宫里的内侍匆匆寻来,王爷与他低声说了几句,脸色……仿佛有些凝重,随后便匆匆走了。大小姐担心,可是宫里或朝堂上有什么事儿,牵连到王爷,故让奴婢们提醒王妃一声,平日也多留心些。”
打一棒子,再给颗甜枣?不,是既炫耀了苏婉柔能接近萧墨寒,又埋下“朝堂可能有麻烦”的钉子,让她不安。
苏婉清指尖微微收紧。萧墨寒这几日的忙碌,她是察觉的。难道真有什么事?
“姐姐费心了。”苏婉清神色不变,“王爷为皇上分忧,处理公务是本职。朝堂之事,非我等内宅妇人该妄加揣测的。母亲和姐姐的关心,我记下了。若无他事,你们且回去复命吧,代我向母亲父亲问安。”
她端茶送客。
张嬷嬷和翡翠对视一眼,知道再待下去也无趣,便行礼告退了。
送走两人,苏婉清坐在厅中,手指轻轻敲着扶手。苏婉柔……这是还不甘心,想方设法来她面前刷存在感,挑拨离间?
至于朝堂的事……空穴来风,未必无因。
“王妃,”赵嬷嬷走进来,低声道,“苏夫人这时候派人来,怕不只是送东西那么简单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婉清揉了揉眉心,“嬷嬷,王爷这几日,是否特别忙碌?可听说朝中有什么风声?”
赵嬷嬷迟疑了一下,声音压得更低:“老奴隐约听到点……似乎跟漕运有关。陛下年前不是命王爷暗中协理清查漕运积弊么?近日好像有什么折子递上去,惹了不小动静。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,王爷从不说这些。”
漕运?苏婉清想起萧墨寒那个“暗察司”和“污点清理者”的身份。这绝对是块难啃的硬骨头,背后利益盘根错节。
难怪他最近脸色总有些疲惫。
“我知道了,多谢嬷嬷。”苏婉清起身,“我去书房看看。”
到了外书房院外,果然见冷轩守在门口,里面亮着灯。
“王妃。”冷轩抱拳行礼,挡在门前,“王爷有令,任何人不得打扰。”
“王爷可用过晚膳了?”苏婉清问。
冷轩顿了一下:“未曾。”
苏婉清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,转身回了清晖院的小厨房。她让青杏生了小火,用现成的食材,快手快脚地做了碗鸡丝面。面条是手擀的,汤头清亮,撒了点葱花和细细的鸡丝,又烫了两棵翠绿的小油菜。简单,但看着清爽,有食欲。
她用食盒装了,再次来到书房院外。
冷轩看到她手里的食盒,冷硬的表情有一丝松动。
“劳烦通传一声,”苏婉清语气平和,“就说妾身备了些清淡夜宵,若王爷得空,可用些再忙。”
冷轩看了她一眼,转身进去。片刻后出来,侧身让开:“王爷请王妃进去。”
苏婉清提着食盒走进书房。萧墨寒正站在窗前,背对着门,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。屋里只点了几盏灯,显得有些昏暗,他玄色的袍子几乎融在阴影里,肩背挺直,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意。
“王爷。”苏婉清轻声唤道。
萧墨寒转过身,脸上带着惯常的散漫,但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一丝未曾化开的郁色,没能完全掩饰住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他问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听说王爷还未用膳。”苏婉清将食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,打开,端出那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,“妾身做了点简单的,王爷趁热吃两口吧,总空着肚子伤身。”
面汤的香气飘散开来,带着暖意。
萧墨寒看着那碗面,又看了看她。烛光下,她眉眼柔和,目光清澈,没有试探,没有算计,只有很简单的关切。
他沉默地走过来,在茶几旁坐下。
苏婉清将筷子递给他。
萧墨寒接过,低头吃了起来。他吃得不快,但很安静,一口一口,将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,连汤都喝了大半。
吃完,他放下碗筷,靠在椅背上,闭了闭眼,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“手艺不错。”他低声说。
“王爷过奖。”苏婉清收拾碗筷,状似随意地问,“可是朝中事务烦心?”
萧墨寒睁开眼,看着她,目光深邃复杂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缓缓道:“有人不想让漕运的盖子被揭开。折子递上去了,证据也摆了一部分,但阻力比预想的大。今日……皇兄在朝会上发了火,驳回了两位替漕运衙门喊冤大臣的请辞,却也暂时压下了进一步查办的提议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扯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:“他们在拖,在博弈,在找替罪羊,也在……想办法把水搅得更浑,最好能把本王也拖下去。”
苏婉清静静地听着。她能想象其中的凶险。这是动了许多人的奶酪。
“王爷……”她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。
“怕吗?”萧墨寒忽然问,眼睛盯着她,“嫁给一个可能随时被推出去当靶子,或者卷入漩涡粉身碎骨的人。”
苏婉清迎着他的目光,摇了摇头:“怕解决不了问题。妾身既然选了这条路,便想好了。”
“选了这条路?”萧墨寒挑眉,“你有的选吗?”
“当时看似没得选。”苏婉清坦然道,“但现在,妾身觉得这条路……或许也没那么坏。至少,王爷是个明白人。”
萧墨寒定定地看着她,忽然低笑出声,笑声里带着点疲惫,也有一丝释然。他抬手,揉了揉眉心:“是啊,明白人……有时候太明白了,也累。”
他很少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真实情绪。卸下了散漫不羁的面具,也收起了试探撩拨的姿态,只是一个被沉重政务压得有些疲惫的年轻人。
苏婉清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。她犹豫片刻,轻声道:“王爷信得过妾身的话,或许……可以说说?妾身虽不懂朝政,但有时候,局外人反而能看到些不同的东西。就算帮不上忙,说出来,总比闷在心里强。”
萧墨寒看着她真诚的眼睛,沉默良久。
窗外夜色浓重,书房内烛火摇曳。
最终,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将漕运案的几个关键矛盾、涉及的主要势力、以及目前僵持的症结,用她能理解的方式,粗略说了一遍。没有透露核心机密,但足以让她明白局势的复杂与凶险。
苏婉清听得认真,结合自己现代的经验和看过的无数历史、权谋剧(虽然大多不靠谱),努力理解消化着。末了,她思索片刻,谨慎道:“王爷,妾身有个不成熟的想法……他们想拖,想搅浑水,无非是想争取时间销毁证据、串联翻供,或者找更厉害的靠山施压。王爷和陛下,是否也能‘拖’,但拖着的同时,另辟蹊径?”
“另辟蹊径?”萧墨寒眸光微动。
“比如,不从已经惊动的这些账目、这些人入手。”苏婉清缓缓道,“漕运庞大,牵扯无数,总有些边边角角,是他们一时顾及不到,或者觉得无关紧要的。比如,漕粮入库出库的损耗定例与实际损耗的差异?押运兵丁、纤夫的待遇与克扣?沿途码头‘常例钱’的收取与去向?甚至……漕船修缮的用料工费?”
她顿了顿,看向萧墨寒:“这些事看似琐碎,不起眼,但牵连的是最底层的吏员、兵丁、民夫。他们地位低,胆子小,知道的内情或许有限,但一旦串联起来,或者只要撬开几个口子,拿到的供词、证据,可能比从上而下查那些已经成了精的官老爷们,更直接,也更难被推翻。因为这是实打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。”
萧墨寒的坐姿不知不觉挺直了,眼中的疲惫被锐利的光芒取代。他紧紧盯着苏婉清,仿佛第一次认识她。
自上而下,阻力重重。自下而上……水底之泥,或许更能还原河流本貌。
“还有,”苏婉清见他听进去了,继续道,“他们想搅浑水,把王爷拖进去。王爷何不……主动把水搅得更浑一些?不过,是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搅。”
“说下去。”
“王爷可以示弱,或者制造一些其他的‘焦点’。”苏婉清思路越来越清晰,“比如,王爷可以突然‘旧疾复发’,需要静养,暂避锋芒,将清查的差事‘无奈’地交出去一部分,或者引入第三方……比如,清流言官,或者与漕运利益关联不大的衙门参与监督。又或者,在朝堂上提出另一件看似不相干、但同样引人注目、牵扯其他势力的议题,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和火力。”
她想起萧墨寒装残的往事:“王爷不是最擅长……‘示弱’和‘引导’吗?”
萧墨寒看着她,久久没有说话。烛火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。
忽然,他伸出手,不是轻佻地绕她的发丝,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茶几上的手。
他的手心温热,甚至有些烫,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,牢牢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。
苏婉清心尖一颤,没有抽回。
“苏婉清,”他叫她的名字,声音低沉而郑重,“你真是……一次又一次让本王意外。”
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,随即松开,站起身,走到书案后,重新铺开纸笔,眼神已恢复了清明与锐利,甚至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锋芒。
“冷轩!”
“属下在。”冷轩应声而入。
“立刻去……”萧墨寒快速低声吩咐了几句,冷轩领命,快步离去。
萧墨寒这才看向苏婉清,脸上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真正轻松些的笑容,虽然依旧带着疲惫,却明亮了许多:“夜已深,你先回去歇息。今日……多谢。”
苏婉清知道他要开始忙了,点点头,提起空食盒:“王爷也莫要熬得太晚。”
走到门口,她听见萧墨寒在身后说:“铺子那边,需要什么,直接找赵嬷嬷。若有人找你麻烦……无论是府外,还是府内,不必忍着。”
苏婉清脚步微顿,心头涌起一股暖意:“是。”
回到清晖院,红绡迎上来,见她神色如常,才松了口气:“小姐,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苏婉清放下食盒,走到窗边,看着书房方向依旧亮着的灯火。
她知道,前路依然布满荆棘,朝堂的暗潮只会更汹涌,苏婉柔的挑衅也不会停止。
但至少今夜,她似乎……触碰到了那个伪装者内心深处,一丝真实的温度。
他们之间,那层始于利益和秘密的隔阂,仿佛在共同应对压力的无形默契中,悄然薄了一分。
而她,在这个陌生的时代,除了自己的小铺子,好像也开始有了别的、需要在意和思量的事情。
夜风拂过庭院,带着初秋的凉意。
远处书房窗口透出的光,在浓黑夜色中,显得格外坚定,也格外……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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