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都起来吧。”
众臣战战兢兢地起身,依旧垂手而立,不敢说话。
“国库空虚,是事实,但朕不信,这天下真的没钱。”
崇祯的声音平静下来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,“魏忠贤当权时,贪墨了多少?那些依附阉党的官员,家中抄出了多少?你们心里都有数。”
“朕登基七年,不曾大兴土木,不曾选秀纳妃,宫中用度一减再减。朕的内库,如今只剩下二十万两。而你们——”
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臣子。
“你们的府邸,一座比一座豪华。你们的田地,一顷比一顷多。你们的小妾,一个比一个年轻。你们的儿子,科举一个比一个顺利。”
“国难当头,朕的内库空了,你们呢?你们的家库,可曾捐出一分一毫?”
大殿中,有人开始发抖。
“崇祯二年,建奴入寇,朕让勋戚大臣捐饷,结果如何?”
崇祯冷笑,“国丈周奎,朕的岳父,最开始只肯捐一万两。
朕派太监去‘劝捐’,他才勉强加到两万。
可后来李闯入京,从他家里抄出了多少?五十三万两!”
“成国公朱纯臣,捐了八千两。
定国公徐允祯,捐了五千两。
这就是大明的国公,大明的勋贵!”
朱纯臣、徐允祯扑通跪倒,连连叩首:“臣有罪!臣有罪!”
“你们当然有罪。”
崇祯的声音陡然提高,“天下糜烂至此,你们哪一个没有罪?朕有没有罪?朕有!
朕识人不明,用人不当,急躁冒进,苛察多疑。
但你们呢?你们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了吗?你们扪心自问,对得起这身官袍,对得起大明的百姓吗?!”
“臣等有罪!”所有大臣都跪下了。
崇祯看着这些跪伏在地的臣子,心中涌起一股悲哀。
这些人,有的是真的无能,有的是真的贪婪,有的是真的结党营私。
但也有一些,是有才干的,是真心想为国的。
可是在这个烂透了的体制里,在这个崩坏的系统里,个人的努力,不过是杯水车薪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
崇祯疲惫地挥挥手,“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。当务之急,是三件事。”
众臣起身,垂手聆听。
“第一,守住凤阳,保住皇陵。
此事,兵部、五军都督府去办。
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,凤阳绝不能丢。”
“第二,筹钱。
国库空虚,但仗要打,灾要赈,官要养。
钱从哪里来?朕给你们三天时间,各自回去想办法。
想不出办法,就自己请辞。”
“第三,用人。
洪承畴、曹文诏、左良玉、邓玘、汤九州,这些将领,谁堪大用,谁不堪用,兵部给朕一个章程。
还有,孙传庭现在何处?卢象升现在何处?这些人,都要用起来。”
众臣心中震动。
皇帝今日,像是换了一个人。
以往的皇帝,焦虑、多疑、急躁,朝令夕改。
今日的皇帝,冷静、果断、条理清晰,而且……对人事竟然如此熟悉。
孙传庭,一个兵部主事,因为得罪了温体仁,被排挤出京,现在在陕西当个参政。
卢象升,一个进士出身的文官,在地方练兵,名声不显。皇帝怎么知道这些人?
“陛下,”兵部尚书张凤翼小心道,“孙传庭现任陕西参政,卢象升任大名兵备副使,皆在任上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孙传庭性情刚直,与上官不睦。卢象升练兵耗费钱粮,地方颇有微词。”
“刚直?不睦?”
崇祯冷笑,“现在朝廷需要的,就是刚直敢为之臣!
传朕旨意:孙传庭升任陕西巡抚,全权负责陕西剿寇事宜。
卢象升升任右佥都御史,巡抚湖广,提督军务。”
“陛下!”
温体仁忍不住道,“孙传庭资历尚浅,骤升高位,恐难服众。
卢象升一文官,巡抚湖广,提督军务,亦不合规制。”
“规制?”
崇祯看向温体仁,目光锐利如刀,“首辅,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
流寇猖獗,建奴虎视,朝廷缺的是能办事的人,不是合规制的人!
孙传庭能不能打,你去陕西问问就知道了。
卢象升练的天雄军,你去大名看看就知道了。
你若不服,朕可以派你去陕西督师,你去试试?”
温体仁吓得扑通跪下:“臣……臣不敢。”
“不敢就照办。”
崇祯冷声道,“拟旨,今日就发出去。”
“臣……遵旨。”张凤翼硬着头皮应下。
“还有,”崇祯想起一个人,“给事中刘懋,现在何处?”
众臣一愣。
刘懋?一个七品给事中,皇帝怎么突然问起他?
“回陛下,”吏部尚书李长庚道,“刘懋现任兵科给事中,在任上。”
“此人曾上疏言驿递之弊,建议裁撤驿站,以省国用。”
崇祯缓缓道,“朕当时觉得有理,准了。
结果呢?驿站一裁,十万驿卒失业,其中就有一个叫李自成的,原本是银川驿卒,丢了饭碗,索性就造了反。”
众臣面面相觑。
皇帝怎么连这个都知道?
“传旨:恢复驿站,召回被裁驿卒。刘懋……罢官,永不叙用。”
“陛下,”李长庚小心道,“刘懋上疏亦是出于公心,且裁驿之议,当时朝议通过,非其一人之过。”
“朕知道。”
崇祯疲惫地摆摆手,“但总要有人担这个责。
十万驿卒,十万个可能造反的李自成。
这个责任,他担不起,朕担。
罢他的官,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,也是给朕自己一个教训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众臣:“从今往后,所有政令,必须三思而后行。
你们是朝廷重臣,一言一行,关乎千万人生死。
若再有人轻率建言,祸国殃民,朕绝不轻饶!”
“臣等谨记。”众臣齐声道。
“今日就到这里。”
崇祯站起身,“三日后再议。退下吧。”
“臣等告退。”
众臣如蒙大赦,行礼退下。
走出大殿时,不少人腿都是软的。
今日的朝会,太不寻常了。
皇帝像是突然开窍了,又像是被什么附体了。
言辞犀利,思路清晰,而且……杀意凛然。
难道真是太祖托梦?
众人心中惴惴不安,各自散去。
大殿中,只剩下崇祯和王承恩。
崇祯坐在龙椅上,闭上眼睛,揉着发痛的太阳穴。
记忆的潮水还在涌动,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,那些原主的喜怒哀乐,那些绝望和希望,还在冲击着他的意识。
“皇爷,”王承恩小心地上前,“您……您没事吧?要不要传太医?”
“不必。”
崇祯摆摆手,“王承恩,你跟了朕多久了?”
“回皇爷,奴婢从天启七年,皇爷入宫时就跟在您身边,已经七年了。”
“七年。”
崇祯睁开眼,看着这个老太监,“你觉得,朕今日如何?”
王承恩跪下:“皇爷今日……今日英明神武,奴婢从未见皇爷如此……如此决断。”
“决断?”
崇祯苦笑,“朕只是被逼到绝路了。王承恩,朕问你一句话,你要说实话。”
“奴婢不敢欺瞒皇爷。”
“这大明朝,还有救吗?”
王承恩浑身一颤,伏地叩首:“皇爷!皇爷何出此言!大明江山永固,皇爷励精图治,定能中兴大明!”
“江山永固?”
崇祯喃喃道,“万历爷在位四十八年,国库充盈,可辽东建奴已起。
皇兄在位七年,魏忠贤专权,朝政败坏。
朕登基七年,流寇四起,建奴入寇,天灾不断。
你说,这江山,还永固吗?”

王承恩说不出话来,只是磕头。
“起来吧。”
崇祯叹了口气,“朕知道,这话不该问你,你只是个太监,能知道什么。”
“奴婢……奴婢只知道,皇爷是圣明天子,只要皇爷在,大明就在。”王承恩抬起头,老眼含泪。
崇祯心中一动。
这个老太监,是原主最信任的人。
历史上,李自成破北京,原主在煤山自缢,只有王承恩一人跟随,吊死在旁边的海棠树上。
主死臣辱,主死臣亦死,王承恩做到了。
“王承恩,”崇祯看着他,“如果有一天,北京城破了,朕要死了,你会跟朕一起死吗?”
王承恩毫不犹豫:“奴婢誓死跟随皇爷!”
“好。”
崇祯点点头,“记住你今天的话。不过,朕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。绝不会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大殿门口。
门外,天色已经大亮。
朝阳从东方升起,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金色。
远处,宫殿重重,飞檐翘角,一直延伸到天际。
这是他的江山。
这是他要拯救的帝国。
“王承恩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“去查查,内库那二十万两银子,还能支用多少。
朕要凑一笔钱,送到凤阳去。
还有,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叫来,朕要见他。”
“是。”
王承恩退下。
崇祯独自站在殿门口,看着这宏伟的宫殿,这沉沦的帝国。
记忆的潮水渐渐平息,两种意识终于完全融合。
他是李明,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历史系研究生。
他也是朱由检,大明崇祯皇帝。
从今天起,他将用这双来自未来的眼睛,看清这个时代的迷雾。
用这双来自现代的手,挽住这即将倾覆的江山。
凤阳,只是第一步。
辽东,陕西,江南,朝堂,天下。
他要改变的,是一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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