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施主,你与这位先生命中注定无子,望你早日放下执念!”
叶晞宁接过师傅的签文,照例请了一枚送子福袋。
医院同事说普陀山送子观音很灵,叶晞宁便来求了99次,这是她第100次来了。
送子观音道场里,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虔诚求子,而她只有一人一拜一磕。
叶晞宁跪在送子观音像前,虔诚祈祷。
“信女今日不是来求子的,是来请罪的。”
“信女有罪,与丈夫婚姻不合,却妄想求个孩子来挽救。”
“如今信女已放下执念,决心前往危难之地救死扶伤三年,以赎清罪过。”
她在观音像前跪了很久,三拜九叩,供灯,捐功德。
最后,她从包中拿出100个送子福袋送还给了道场师傅,孤身离开了。
回程的路上,叶晞宁的手机震了一下,是条匿名短信。
她颤抖着指尖打开,是一张机场外的偷拍照。
照片里两人双手交握,男人眼底的柔情几乎要从屏幕中溢出来。
很难想象这是她那个冷静自持的丈夫,小护士们眼中白衣清肃的顾主任,顾昀礼。
而照片里的女人是顾昀礼的继妹,阮慕妍。
她闭上眼,靠在椅背上,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
是世界红十字会的短信。
【叶晞宁医生欢迎您加入援非团队,本次行动十日后出发,希望在启程前您能妥善安排好工作交接和个人生活,期待行动一切顺利!】
三年前,叶晞宁自作主张将阮慕妍送出国,尝尽苦果,三年后,这个牵绊了她青春十几年的梦也该醒了。
......
叶晞宁到家准备开门时,隐隐听到焦灼的声音。
“我决不允许你再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......”
门一开,顾昀礼已经挂断了电话。
他正在衣帽间整理衣服,脚边放一只敞开的行李箱。
“顾昀礼,你要去哪?”叶晞宁神经绷紧。
他连头都没抬,语气敷衍中带着不耐烦。
“晞宁,明天我没有空!试管胚胎移植,这种小手术我就不去了,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!”
闻言,叶晞宁心中苦涩,因为心中的执念,她做了99次试管,又体谅顾昀礼工作辛苦每次移植都是她一人去的。
更重要的事?也不过是去陪阮慕妍的托词罢了。
“我已经去医院签了放弃胚胎承诺书,以后不做试管了,我想离......”
她话还没说完,顾昀礼已经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,漠然从她身边经过。
心如坠冰窟,她一把夺过那只行李箱。
“顾昀礼!我真的受够了!”
顾昀礼眸色浅薄,将她衬托得像个疯女人。
“山区爆发了泥石流,我报名了第一批抢救队,情况紧急,我要出发了。”
叶晞宁愣了一瞬,当地政府只要求护士支援,名单里有阮慕妍,没想到顾昀礼也报名了。
他慢慢掰开她的手,拿回行李箱。
“叶晞宁,现在妍妍回国了,我可以对你当年的自私既往不咎,但不代表我原谅你了,收起你的心思,别让我恶心!”
叶晞宁哽着声想解释:“当年是因为......”
却被顾昀礼的手机铃声打断,屏幕亮起,备注是“妍妍”。
他快步走到阳台接起,脸色瞬间像春日的煦阳般温暖。
挂断后,他抄起沙发上的外套,拿上行李箱上走向玄关,边换鞋边嘱咐。
“试管移植手术需要签字,你就联系程少川,我给程少川签署了特别授权委托书,一切重大事件我都交给程少川代为处理了!”
那离婚呢?她也要找程少川离吗?
还没等叶晞宁问出口,顾昀礼就起身离开了。
门合上的那一刻,巨大的孤单和痛苦将叶晞宁拖入回忆漩涡中。
叶母和顾母是手帕交,叶晞宁和顾昀礼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。
可在他们18岁那年,一切都变了。
顾母离异多年后再婚了,和一个丧偶多年的教授重组家庭,对方带着一个女儿,就是阮慕妍。
情窦初开的顾昀礼疯狂地爱上了他的继妹。
顾母找到叶晞宁帮忙,握着她的手掩面啜泣。
“宁宁......你帮帮阿姨好不好?我与阮叔叔好不容易走到一起,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丑闻!”
那天,她才明白了顾昀礼对她突然的疏离,是因为爱上了阮慕妍。
她痛苦纠结了三天,终于还是求上了当时任职附属医院院长的伯父。
叶伯父将刚到医院实习的阮慕妍,填进了公派德国交流学习的护士名单中。
当晚,是A市难有的特大暴雨。
顾昀礼浑身湿透地敲开了叶家的门,她永远忘不了当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,愤怒、悲痛像潮水般即将将她溺毙。
他紧紧握住她的肩膀,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,质问她为什么要将阮慕妍送走。
叶晞宁咬破了唇,声嘶力竭地大喊:“因为你喜欢她,所以她必须走!”
她揽下了所有,守住了和顾母间的约定。
她理解顾母的难处,由她出手,能将这个重组家庭的伤害和隔阂降到最低,她也接受顾昀礼的憎恨。
可后来,他们还是结婚了。
叶晞宁很开心,以为他是想通了,可是新婚之夜,她才知道一切都是顾昀礼的报复。
毫无感情,痛到彻骨的新婚夜持续了两个小时,在她几近昏厥时,才感受到枷锁的抽离。
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,如晨钟暮鼓。
“痛吗?妍妍离开的时候我比你更痛!”
“我跟你结婚只是因为你母亲与我母亲的交情,在最难的时候你们帮过我们,今天我全还了!”
“我会跟你过一辈子,但是其他你就别再妄想了!还有!你不准再动妍妍,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!”
没有安抚,没有温情,顾昀礼甩下几句冷冰冰的话就与她分居了,分了整整三年。
她放下尊严,穿着蕾丝睡衣去他书房求和,却被狠狠推出来。
她受不了时,朝着他哭闹,他索性直接住在了医院。
最后,她在无望之际,想有个孩子就好了!
没想到,顾昀礼答应了。
“可以生孩子,但是只能试管!”
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,她还是选择把玻璃渣咽了进去。
于是,她像个妄想靠孩子挽留丈夫的可怜弃妇一样,开始发了疯般进行试管。
99次试管,每天一支的促排针,打到腹部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,有几块打得频繁的地方已经发硬了。
即便她吃了那么苦头,也没能换来一个孩子。
可能他们真是缘分已尽。
既然留不住,那就算了吧。
下午,叶晞宁就带上离婚诉讼请求书去了程少川的律所。
“少川,顾昀礼说你能替他代为处理任何事,那你在这份诉讼书上替他签名吧。”
叶晞宁面色平静地将文件递到程少川面前。
程少川是律师,看一眼就能明白这份诉讼书的意思。
诉讼离婚,这是目前速度最快的离婚方式,省去了一个月冷静期,双方当事人达成共识,当场就能解除婚姻关系。
他迟疑了几秒,“宁宁,你真要与昀礼离婚?”
叶晞宁点头,“你和他是多年好友,也清楚他心里的人到底是谁,我不想再骗自己了。”
明艳的容颜底下是掩不住的疲态。
“好,但我觉得还是应该通知一下他。”
叶晞宁苦笑,“可以,他估计求之不得......”
说罢,程少川打给了顾昀礼。
电话很快就接通了,只是背景音很嘈杂,还伴随着机场播报音。
“昀礼,宁宁来找我了,她说要离婚......”
机场的登机广播恰在此刻响起,盖过了后半句话,顾昀礼没来得及听清。
一旁的阮慕妍扯着他的衣袖,嗓音娇软:“哥,我们要登机了!快别打电话了!”
顾昀礼心不在焉地回复:“嗯,她要什么都答应她,少川,我和妍妍马上要登机了,不说了......她提什么要求你无条件配合就好,拜托你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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