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幕:巳时·备
巳时的光,从书房的西窗斜斜切进来,在青砖地上烙下一道明晃晃的金痕。
陆离没有在推演。
他面前摊着那本《异香谱》,翻到夹着合欢枯叶的那一页。晨光落在叶子上,那些干枯蜷曲的脉络,在光里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。
他的手指悬在叶面上方一寸,没有触碰。
他在“观”,观这片叶子本身。
叶背残留的桃金色粉末,已经被晨光晒得几乎看不见了。但陆离的“辨色”能“看”到更深的东西——那不是单纯的香料粉末。
那些粉末里,混着极微量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情绪残渣。
焦灼的,渴望的,还有一丝……献祭般的甜腻。
就像有人把自己的强烈执念,和着香料一起,碾磨成了粉。
陆离闭上眼。
昨夜的探查、陈伯的颤抖、书肆里那缕梅蕊冷香、这片叶子……所有碎片,在他脑海中缓缓旋转,碰撞。
没有答案,只有越来越清晰的指向。
指向那座废弃的绣坊,指向那片甜腐之气的源头,指向一个用“情”和“念”来调制邪香的人。
他需要进去看看。
不是子时,不是寅时,而是今夜子时。
阴气最盛,也是“寂静”最纯粹的时候。对方如果依赖某种阵法或香药维持“场”,子时往往是其最稳定、也最不易察觉外来者的时刻。
但进去,不是硬闯。
陆离起身,走到书房角落的一个樟木箱前,打开。
里面没有刀剑,没有符箓,只有几样看似平常的东西:
• 一包用桑皮纸裹着的暗黄色香丸,气味淡得几乎闻不出。
• 一卷极细的、浸过特制药水的丝线,线头挂着几个比米粒还小的铜铃。
• 一面巴掌大、边缘磨得圆润的乌铜小镜。
• 一小袋灰白色的细粉,装在鱼鳔缝制的小囊里。
• 以及,那套从不离身的“观器”工具。
他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,摆在桌上。
然后,他坐下来,开始“布阵”。
不是用朱砂画符,不是用铜钱摆盘。
而是用心,用对那座绣坊每一寸砖石、每一缕气息的推演,在脑中构建一个“虚阵”。
他闭上眼,心神沉入黑暗。
想象自己站在绣坊后巷的那个狗洞前——那是他白天“观生”时发现的最薄弱的“气口”。
第一步:掩息。
他将那包香丸的气味在想象中“点燃”,不是浓烟,而是一种极淡的、会与周围朽木和苔藓气息自然融合的“底味”。这层底味会像一层薄纱,罩在他身上,让他与环境的“气”更和谐。
第二步:预警。
他在脑中,将丝线以特定的角度和松紧,虚挂在狗洞内侧几个可能的落脚点。不绊人,但只要有人(或物)以不自然的力道触碰到丝线的“应力点”,那几个铜铃在意识层面就会发出“颤动”的警兆。
第三步:扰视。
他将那面乌铜小镜的“意念”激活,想象它会在需要时,反射月光或远处灯火,在关键位置制造一瞬间的、足以干扰视觉判断的“光斑”。时机是关键,必须在对方心神专注的刹那。
第四步:留痕。
那袋灰白细粉,是他用几种矿石和石灰特制的“显踪粉”。它有几个特点:遇水汽会微微变色(从灰白转为淡蓝),沾到油脂体温会留下微弱荧光,且本身几乎无味。他要在几个关键位置,留下这种“看不见的脚印”或“标记”。
整个“布阵”过程,陆离一动不动,只有眉心偶尔微微蹙起,仿佛在调整某个想象中的、细微的角度。
阳光在他脸上移动,从眉梢移到鼻梁。
一刻钟后,他缓缓睁开眼。
眸色深静,如子夜的潭。
脑中那座“虚阵”,已然成型。每一个步骤,每一个可能的变化,每一个应对的后手,都在他心中有了清晰的脉络。
这不是战斗的准备,而是 “观”的准备。
他要以最安静、最不惊扰的方式,进入那座“病巢”,去看,去听,去感受,然后在对方察觉之前,悄然离开。
陆离将桌上的东西重新收好,只留下那包香丸和显踪粉,放入搭链的内袋。
然后,他走到窗前,望着西边的天空。
阳光正好,白云悠悠。
距离子时,还有六个时辰。
第二幕:子时·入
子时的金陵,睡着了。
不是安宁的睡,而是那种疲惫到极点、连梦都懒得做的沉眠。街道空旷,灯火稀落,连秦淮河的流水声都显得沉闷。风是凉的,带着露水和远处河水的腥气。
陆离站在绣坊后巷的阴影里,像一道墨痕融进了夜色。
他没有看,没有听,而是先“观寂”。
将心神沉入这片街区最深沉的静默里,去感受那底层的“波动”。
绣坊像一个巨大的、缓慢呼吸的黑色肺叶。每一次“呼吸”,都有一缕甜腐气,随着夜风,从砖缝、窗隙里渗出。
陆离“看”到了“气”的流向。
整个坊区的“生气”,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,像无数条细小的溪流,朝着坊内某个中心点汇聚、流去。而那个中心点,就在他白天推演过的染缸区方向。
是时候了。
他没有走正门,没有翻墙。
而是走到巷子最深处,一堵长满滑腻青苔的老墙根下。那里有一个被杂物半掩的排水口,只有一尺见方,边缘的砖石被污水常年浸泡,已经酥烂。
这是“生气”流出的口子之一,也是整个绣坊“气场”最薄弱、最不被注意的地方。
陆离蹲下身,先取出那包香丸,捏碎一小块,粉末在掌心搓热,然后轻轻拍在衣领、袖口、前襟。一股极淡的、类似陈年木头和干草药混合的气息弥散开来,迅速与周围潮湿的腐木味融为一体。
然后,他伏低身体,像一尾鱼,悄无声息地从那个狭窄的洞口滑了进去。
过程很慢,很静。
他能感觉到粗糙的砖石擦过肩背,能闻到洞内淤积的、令人作呕的陈年污物气味。但他动作流畅,没有丝毫迟疑或停顿,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三息之后,他整个人已置身绣坊内部。
没有立刻起身。
他伏在原地,一动不动,再次“观寂”。
确认刚才的动作没有触发任何“异常”——没有气流的突然紊乱,没有“注视感”的降临,没有丝线被碰动的“意念回响”。
然后,他才缓缓站起,隐在一个倾倒的巨大染缸阴影里。
放眼望去。
这里比他想象中更大,也更破败。
露天的小院,地面铺着青石板,缝隙里长满半人高的野草。十几个巨大的陶制染缸,像被砍掉脑袋的巨人,东倒西歪地立着或躺着,有些已经碎裂,露出黑洞洞的缸腹。
院子中央,有一口石井。
井口围着半人高的石栏,栏上雕刻的花纹已经被风雨磨得模糊不清。
但陆离的“辨色”,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——
以那口井为中心,地面上用暗红色的、类似朱砂混合了某种矿物粉末的东西,画出了一个巨大的、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图案。
那图案像是无数个“同心”符文叠加、扭曲、缠绕而成,层层嵌套,一直延伸到井口之下。图案的线条里,隐隐有桃金色和暗红的流光,极其缓慢地游走,如同血管中粘稠的血。
而在图案的几个关键“节点”上,摆放着几样东西:
几个巴掌大的空白牌位。
几个小瓷瓶,瓶口敞着,里面是干涸的暗色痕迹。
几缕粉色的、极细的丝线,一端系在井栏上,另一端……飘向黑暗中,仿佛连接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。
整个小院,弥漫着一种甜腻、腐朽、又带着诡异仪式感的气息。
陆离知道,他找对地方了。
这里就是“巢穴”。
是那“甜腐气”的源头,是抽取、扭曲“生气”的阵眼,也是……调制那种邪香的地方。
他没有立刻靠近井口。
而是先沿着院墙的阴影,缓缓移动,运用“观生”和“辨色”,探查整个小院的情况。
他发现了:
• 脚印:不止一个人。有新鲜的,有稍旧的。其中一种脚印,轻盈而急促,与白天见到的那个靛衣女子身形吻合。另一种……步幅稳而沉,脚尖的方向总是精确地指向图案的节点。
• 残留物:在几个染缸的碎片下,他发现了更多暗金色的香灰,还有一些烧焦的、无法辨认的植物残渣。
• 窥视点:他抬头,看向院子一角的一座二层小楼。那是当年绣坊主人的居所。二楼的一扇窗,窗纸全无,黑洞洞的。但陆离能感觉到,那里有一种冰冷的、专注的“注视感”。
有人在里面。
或者说……有“东西”在里面。
陆离没有与那道目光对抗。他让自己的气息更加收敛,让自己融入这片破败环境的“死亡”与“寂静”中。
然后,他才开始,一步步,朝着院子中央那口井,靠近。
第三幕:丑时·探
靠近井口的过程,陆离走得很慢。
他的每一步,都精确地踩在图案线条的“间隙”里——不是避让,而是顺应。
他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、极其微弱的“颤动”,像是脉搏。那是阵法在缓慢地、持续地运转,如同一个沉睡巨兽的心跳。
他不敢直接触碰那些暗红色的线条。它们给他的感觉很不好——像干涸的血,又像某种活物的神经末梢。
终于,他来到了井栏边。
井栏的石头上,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,像是人名,又像是某种记号,早已无法辨认。
但吸引陆离注意的,是井栏内侧边缘——那里,散落着几样东西。
他白天“看”到的那些小瓷瓶、空白牌位、粉色丝线……都在。
而在这些东西中间,半埋在一小堆暗金色香灰里的,是一块玉佩。
一块只剩一半的、温润的白色玉佩。
陆离没有用手去拿。
他屏住呼吸,俯下身,用“辨色”仔细地“看”。
玉佩的断裂处,参差不齐,像是被蛮力硬生生扯断的。
正面,雕刻着极其精美的并蒂莲花纹,莲瓣舒展,栩栩如生。但莲花的花心处,刻着的不是莲蓬,而是一个残缺的、像是用几颗星辰连成的古怪图案。
背面,刻着两个小字。
字迹古朴,但因为断裂,只剩下一半:
“远”字的走之底(“辶”),和“威”字的一半(“戌”)。
“威……远”?
陆离心头一震。
金陵城中,名号响亮的,似乎只有……威远镖局。
这半块玉佩,怎么会在这里?
与钱老板的死,有什么关系?
还是说……它只是无意间遗留在这里的、属于另一个故事的东西?
陆离的指尖,在离玉佩一寸处停下。
他没有碰它。
但就在他准备起身,去查看井内情况时——
嗡。
一声极其低沉、几乎不存在的震颤,从井底传来。
紧接着,地面上那个巨大的暗红色图案,亮了。
不是刺眼的亮,而是像烧红的烙铁,在黑暗中缓缓显露出暗红的光。
那些桃金色和暗红的流光,瞬间加速,在图案的线条里疯狂游走!
陆离瞳孔骤缩。
阵法被触发了!
不是他触发的——他什么也没碰。
是井底的“东西”,感知到了他的存在,或者说……感知到了他接近玉佩的“意图”?
来不及细想。
几乎在同一瞬间,从井口之下,猛地射出十几道桃粉色的丝线!
它们像有生命的毒蛇,瞬间窜出井口,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诡异的网,朝着陆离所在的位置,当头罩下!
速度快得惊人!
陆离的身体,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,已经动了。
他没有后退,没有左右闪避——那些丝线的覆盖范围太广,常规的闪躲已经来不及。
他做了一个极其冒险、也极其精准的动作。
左脚猛地踏向地面图案中,一个看起来最“明亮”、能量流动最剧烈的节点!
这不是在“踩”,而是在“点”。
像是点穴,像是拨动琴弦。
他脚踏下的瞬间,那个节点处的暗红色光芒,微微一滞。
就这一滞的刹那——
那些原本罩向他的桃粉色丝线,因为整个图案的能量流动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紊乱,在空中诡异地扭曲了一下,速度慢了半拍。
就这半拍,给了陆离一线生机。
他的身体,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,从丝线扭曲后露出的、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隙中,滑了出去!
如同游鱼入水,无声无息。
他滑到了最近的一个倾倒的染缸后面,将自己的身形,完全隐藏在巨大的阴影和破败的陶器之后。
屏息,凝神,将“观寂”运转到极致。
让自己,变成这片黑暗里,最“寂静”的一部分。
那些桃粉色丝线,在失去了目标后,在空中茫然地游走了片刻,然后,缓缓地、不情愿地,缩回了井底。
地面上的图案光芒,也渐渐暗了下去,恢复了那种缓慢的、沉睡般的流动。
整个小院,再次陷入那种诡异的、甜腐的死寂。
只有陆离的心跳,在胸腔里,咚、咚、咚,缓慢而沉重地敲打着。
一下,一下,又一下。

三息之后,他才缓缓地、极轻微地,吐出一口气。
冷汗,已经浸透了里衣。
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交锋,看似无声,实则凶险到了极致。
错一步,他现在已经被那些桃粉色的丝线缠住,拖进井底,变成另一个“面带极乐”的尸首。
但他做到了。
凭借着“寅时观生”对阵法能量流向的预判,凭借着“卯时辨色”对节点强弱的精准把握,凭借着在雾隐门练就的、对身体最细微控制的“御势”能力。
他从一个几乎必死的陷阱中,滑了出来。
这,就是雾隐门的“观”与“行”。
不动如山,动如掠火。不惊不怖,顺势而为。
陆离在染缸后,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。
确认井底的“东西”彻底安静下来后,他才缓缓地、极其谨慎地,再次移动。
这一次,他没有再去碰那半块玉佩。
他绕到井栏的另一侧,从搭链里取出那袋“显踪粉”,捏了一小撮,极其均匀地、薄薄地,撒在了井口内侧边缘的几个关键位置。
尤其是……玉佩所在的那个方位。
粉末落下,在黑暗中,肉眼几乎看不见。
但陆离知道,如果下次有人再来取走玉佩,或者只是触碰井口,这些粉末就会留下只有他用特殊方法才能看见的、淡淡的荧光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悄然退后,回到那个狗洞出口。
离开前,他又回头,看了一眼院子角落的那座二层小楼。
那扇黑洞洞的窗,依旧黑洞洞的。
但陆离能感觉到,那道冰冷的“注视”,还在。
它刚才,一定“看”到了整个过程。
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,或许是因为……陆离的“闯入”和“逃离”,本身,就是它想要的“结果”之一?
陆离不再多想。
他伏身,从那狭窄的洞口,滑了出去。
重新回到了后巷的夜色中。
空气里,依旧是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河水腥气和远处烟火气的味道。
但陆离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他找到了“巢穴”,触碰了“陷阱”,捡到了……半块可能与一个巨大秘密有关的玉佩。
而这些,只是一个开始。
他沿着小巷,缓缓走回栖玄斋的方向。
身后,那座废弃的绣坊,无声地矗立在深沉的夜色里,像一个黑色的、沉默的茧。
第四幕:寅时·归
寅时的光,在东方天际,艰难地撕开一线灰白。
夜将尽了。
陆离回到栖玄斋,没有点灯。
他就在黑暗中,坐在书桌前,一动不动,像一尊沉入深潭的石像。
不是疲惫,是沉淀。
他在“观”,观今夜所见的一切。
不是回忆画面,而是“观”那些画面背后,更深层的“气”与“意”。
井口阵法图案的扭曲与狂热。
玉佩断裂处的蛮力与决绝。
靛衣女子离去的仓皇与恐惧。
二楼窗内那道目光的冰冷与审视。
以及……最后那些桃粉色丝线射出时,那种贪婪、渴求、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吸走的悸动。
所有这一切,像无数的线,在他心中交织、缠绕。
然后,他缓缓睁眼。
眼神平静,如古井。
他从抽屉里取出那本无字册子,磨墨,舔笔,开始记录。
这一次,他写得很慢,很细。
四月初九,晴转阴,夜有风。
子时,入云机绣坊。坊内死寂,生气被井口邪阵抽汲。阵纹暗红,以朱砂混矿物血粉所绘,为“同心”之极度扭曲变种,效在强夺记忆精魄。阵有数节点,置空牌位、残瓶、粉色情丝。
井栏内侧,见半块白色玉佩。断裂处甚粗,为蛮力所致。正面雕并蒂莲,莲心刻残缺星象纹。背面残字,似为“威远”。此物与钱老板案,暂无直接因果。疑属旧案信物,遗落于此。
近玉佩时,井底异动,阵发,桃金丝线激射缠缚。以观生辨色之预判,踏乱其关键节点一瞬,身形趁隙脱出,隐于缸后。阵复归沉寂。
于井口撒“显踪粉”,若再有人至,可留痕。
二楼有窗无纸,内有冰冷注视,全程未动。此为主事者,或为其耳目。彼之目的,似非仅为杀我。
综判:此地为试验场无疑。主事者手段阴诡,布阵抽汲活人生气记忆,调制邪香。其志不小,所图甚深。钱老板或为早期试验品之一。玉佩乃意外所得,指向另一陈年旧秘——“威远镖局”。
此案尚未结。香方未得,主谋未明,后续必再发。听雪楼女子或知内情,然敌友未辨,需慎。
下一步:守井观变,待其动。亦可从玉佩残片入手,暗查“威远镖局”旧事,或为长远之伏脉。
写完,陆离合上册子,指尖在封皮上那个淡墨漩涡上,轻轻拂过。
然后,他起身,走到院中。
天色将明未明,晨光在云层后挣扎,将天空染成一片浑浊的、铁灰色的蓝。
院里的湘妃竹,在微明的天光里,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翠色。竹叶上,凝着细密的晨露,每一滴都映着微弱的、将散未散的天光。
陆离走到竹下,伸出手,用指尖轻轻触了触一片竹叶的边缘。
露水冰凉,沾湿了他的指尖。
他收回手,将指尖抵在眉心,闭眼。
清凉的湿意,像一滴安静的水,落进他刚刚经历过生死翻涌的心里。
然后,他睁开眼。
眼神清澈,平静,像被露水洗过的、清晨的天空。
他知道,这个案子,他还没查完。
但他不急。
雾隐门十二年,教会他的最重要的东西,不是术法,不是观气。
而是耐心。
以及,在极致的喧嚣或寂静之后,如何找回自己的“静”。
他转身,走回屋里。
天,就要亮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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